勞工統計局掌門換人惹爭議，美國經濟數據要帶 「政治濾鏡」？

保守派經濟學家歐文約翰 「E.J.」 安東尼（Erwin John 「E.J.」 Antoni）曾在社交媒體上調侃，美國勞工統計局（Bureau of Labor Statistics）的英文縮寫 BLS 中的 「L」 不發音。如今，這句玩笑話背後卻隱藏着美國勞工統計局可能面臨的重大變革與爭議。當地時間 8 月 11 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宣布提名安東尼出任美國勞工統計局局長，這一任命瞬間在輿論場和經濟領域掀起軒然大波。



飽受質疑的任命
特朗普此次提名安東尼，很大程度上源於其對勞工統計局近期公布數據的不滿。

此前，美國勞工部公布的 7 月就業數據顯示，失業率環比上升至 4.2%，當月非農業部門新增就業崗位僅 7.3 萬人，遠低於市場預期的 11 萬人，且 5 月和 6 月非農業部門新增就業崗位數量較此前公布數據大幅下調。

特朗普在無事實依據的情況下，迅速解僱了時任局長埃麗卡麥肯塔弗，指責其 「出於政治目的操縱就業數據」。隨後便提名長期對勞工統計局數據和統計方法持批評態度的安東尼，試圖 「矯正」 數據問題。

然而，安東尼的履歷和背景讓眾多經濟學家和觀察人士對這一任命深感憂慮。根據北伊利諾伊大學的畢業典禮手冊，安東尼于 2018 年和 2020 年分別獲得該校經濟學碩士和博士學位，並從聖嘉祿鮑榮茂神學院獲得文學學士學位。其領英資料顯示，2002 - 2006 年就讀於蘭斯代爾天主教高中。

2021 年，他開始在得克薩斯州公共政策基金會擔任經濟學家，該基金會是一個保守派智庫，曾起訴聯邦政府並要求推翻氣候變化法規。次年，他加入保守派的傳統基金會擔任研究員，研究區域經濟學，現在是該基金會的首席經濟學家，也是釋放繁榮委員會的顧問。

往屆美國勞工統計局局長大多有着豐富的研究經驗，許多是從機構內部晉陞上來的。但安東尼並不符合這一慣例。

通過對美國國家經濟研究局工作論文和谷歌學術搜索的查詢發現，安東尼自發表博士論文後似乎再未發表過任何正式的學術研究。

相反，他在傳統基金會網站上的許多評論都是稱讚特朗普的政策和經濟成就，同時經常在 X 上發帖並出席保守派播客節目，例如前特朗普顧問斯蒂芬班農的 「戰情室」，在節目中大力批評拜登領導下的美國經濟，讚揚特朗普時期的經濟。這一系列表現使得外界普遍認為他帶有明顯的黨派傾向。

勞工統計局數據採集的困境
近年來，美國勞工統計局在數據採集方面本就面臨諸多難處。隨着社會發展和經濟結構變化，調查回復率不斷下降。

在企業調查（CES）中，當前響應率僅為 42%，遠低於疫情前的 60%。同時，經濟數據收集的難度也在增加，如勞工統計局今年早些時候表示，由於多地分支機構被撤，人手嚴重短缺，不得不減少消費者價格指數相關樣本的採集量。

並且自 8 月起，還將停止計算和發佈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指數（PPI）中的大約 350 項數據。該指數是從批發價格層面衡量通脹水平的關鍵指標，這無疑反映出勞工統計局在數據採集上捉襟見肘的現狀。

在這樣的數據採集困境下，特朗普任命有黨派傾向的安東尼為局長，可能會讓情況變得更糟。安東尼此前不僅沒有在數據採集和統計領域的實操經驗，還經常公開質疑勞工統計局現有的統計算法。

他曾諷刺該機構的數據是 「一派胡言」，呼籲 「政府效率部」 應 「帶着電鋸去該機構裁員」 。這或許會導致其在任職后對數據採集方式進行大幅度調整，而這種調整如果不是基於專業的統計知識和對數據採集困難的深入理解，極有可能破壞現有的數據採集體系，使得數據的準確性和完整性進一步受損。

機構獨立性面臨嚴峻挑戰
美國勞工統計局作為一個擁有 141 年歷史、由大約 2000 名經濟學家、統計學家和其他官員構成的機構，一直秉承獨立和無黨派立場，這對美國經濟數據的可信度至關重要。企業、家庭和地方決策者都依賴其提供的可信賴數據來作出決策。

然而，特朗普此次提名極具政治傾向性的安東尼，無疑讓勞工統計局的獨立性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

一旦安東尼的任命通過參議院批准，他將負責管理這一重要機構。以他過往的言論和立場來看，很難保證他不會以對特朗普有利的方式來解讀數據或發佈聲明。

在拜登執政的最後一年裡，安東尼就認為消費者價格指數（CPI）報告低估了當時的實際通脹水平。2024 年 7 月，他指責 CPI 報告中的月度租金數據 「嚴重滯后」，但事實上，勞工統計局的數據顯示到 2024 年 6 月份租金同比上漲 5.2%，而民間機構 Zillow 數據顯示同期漲幅僅為 3.2%，這表明他的判斷可能並非基於客觀事實。

如果他將這種帶有黨派色彩的主觀判斷帶入勞工統計局的工作中，未來勞工統計局發佈的數據很可能會被市場和公眾質疑其真實性和客觀性，進而影響整個美國經濟數據的公信力。

對美國政府部門正常功能發揮的深遠影響
從美國政府部門整體運作來看，勞工統計局的數據是諸多政策制定的重要依據。無論是美聯儲制定貨幣政策，還是政府制定財政政策以及就業促進政策等，都高度依賴勞工統計局提供的數據。

若勞工統計局因局長的黨派傾向而導致數據質量下降或被質疑，首先會幹擾政策判斷。

美聯儲在決定是否降息或加息時，就業數據和通脹數據是重要參考指標。如果勞工統計局的數據被認為不可信，美聯儲可能會推遲降息，這對經濟的復蘇和穩定極為不利。

其次，會打擊市場信心。企業領導者在進行投資決策、規劃產能時需要依賴可靠、公正的經濟數據。

一旦勞工統計局的數據公信力受損，企業可能會對市場前景產生疑慮，進而減少投資，影響就業和整體經濟發展。最後，這種政治因素介入數據統計的行為，還可能對支撐美國經濟運行的制度造成長期且深遠的傷害，破壞美國長期以來建立的經濟數據統計和發佈的制度體系。

目前，對安東尼的任職提名還需經過美國聯邦參議院批准，儘管共和黨在該院佔據多數，但這一任命引發的爭議已然凸顯了美國經濟數據統計領域面臨的危機。未來，若安東尼成功上任，勞工統計局能否繼續保持其獨立性，提供客觀、準確的數據，以及美國政府部門能否基於可靠數據正常發揮其經濟調控等功能，都充滿了不確定性，值得各界持續關注。

此事件長期可能削弱美元指數穩定性。安東尼的黨派傾向或降低勞工統計局數據可信度，干擾美聯儲政策，打擊市場對美元資產信心，影響美元儲備貨幣地位。